第50節(ji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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華苓彎彎眼睛,也朝二娘笑道:“二jiejie就收下吧,反正你也不能叫我們破費多少回?!彼嶂^想了想:“明年之后,還能得我們的禮物的話,怕不就是二jiejie的孩兒洗三、周歲的時候了?” “小九你個促狹鬼兒?!倍锖喼蹦萌A苓沒辦法,都說到孩兒上面去了,干脆跺腳起身避到了內(nèi)室去,待嫁娘子心思最敏感,這種話題當真難以招架。 大家都被逗得很開心,四娘冷眼看著,心里不得不承認,九娘其實是很會討喜的一個人。這種大好的時候她也不至于那么不識時務地說冷話,也跟著笑了。 被打趣的是自己同胞親姐,五娘還是很護短的,立刻跳起來擰華苓的臉蛋子,氣呼呼道:“小九你也真是的,忒的說得出這樣的話來,沒臉沒皮,簡直跟那灶下老婦似的?!?/br> 華苓撇嘴:“我臉皮不厚啊,倒是被你們擰臉擰的多了,臉長得大?!彼箘艃簩⑿∧樀把銎饋斫o在座的諸位看:“看看,是不是大臉?是不是大臉?我自己也覺得臉太大,目標十分明顯。若是日后行在路上,說不準一陣大風刮過來,把我的臉當旗子似的一吹就刮走?!?/br> 這話說的有趣,三娘破口笑了起來,趕緊捂住了嘴。 五娘狠狠地又擰了華苓一把,跑進內(nèi)室去,好一陣子才和二娘一起出來。二娘已經(jīng)收拾好了心情,重新淡定了起來。大家伙兒還是在一處說說笑笑,飲茶、品嘗小食,四娘也幫二娘分了些簡單的繡品,預備回去做。 既然四娘都預備好給二娘幫幫忙,八娘便也應承了幫二娘繡幾個帕子,八娘的繡工還是不錯的,至少比華苓要好幾倍。 一門婚事里面,最令人好奇的其實還要數(shù)聘禮和嫁妝的數(shù)目。 八娘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眼珠子,問二娘:“二jiejie,陳家給我們家多少聘禮?二jiejie的嫁妝又是多少?——以后我們出嫁的時候,應該都是差不多的吧?” 這是一個娘子們都必須關(guān)注的問題,關(guān)系到后半輩子的生活質(zhì)量。二娘已經(jīng)在牟氏那處看過了兩家議定的聘禮和嫁妝單子,便和meimei們數(shù)了數(shù)。 陳家家世清貴,家底在金陵人家里只是中等而已,送來的聘禮價值將在八千兩上下。這份聘禮會有一半陪在二娘的嫁妝里,以后就成為她的私房。至于二娘的嫁妝,壓箱銀三千兩,其他一應用物、首飾、田地的價值加起來,八千兩出頭。 二娘的嫁妝將是六十四抬,算不得很多,也不少了。皇家貴女出嫁,即使是貴極的皇家公主,也是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妝而已。 兩家嫁娶,聘禮嫁妝的多少是要看兩家商議的。 通常來說,講究顏面禮數(shù)的家族聯(lián)姻,男方會就自己家的情況出一份合適的聘禮,然后要求女方籌辦一份至少對等價值的嫁妝。這樣即使女方將聘禮全數(shù)留下,新婦帶著嫁入男方家族的財物也能補足男方家族的消耗。雖然娶來的新婦在生的時候,她的嫁妝屬于她自己,但始終是要傳給后代的嘛。 據(jù)說陳家大郎,也就是陳家家主去世的原配生的長子,娶新婦的時候是聘禮九千兩,新婦是金陵另一個門第相近的家族的嫡長女,當時帶去的嫁妝也是六十四抬。 這年代厚嫁還不算很流行,世家大族每每兒女眾多,若是各個都厚厚陪嫁的話,一代就能將家底掏空。女方將男方送來的聘禮全數(shù)留下,是很常見的事。謝家將陳家的聘禮留出一半,叫二娘出嫁帶回去,也會叫她在夫家十分有面子。 這么一來,二娘嫁入陳家,和長嫂相比,不至于因為嫁妝差許多而影響她的地位,也不會太越過長嫂去,定了長幼次序,家里也不容易起爭執(zhí)。 可見陳家是很有誠意求娶謝二娘的。 八娘聽完了二娘說的,又問:“當年我們家大jiejie嫁到王家,嫁妝也是一百二十八抬吧?” 七娘說:“是的?!?/br> 謝大娘是嫁為王家宗婦,嫁妝自然該是合族一代最厚的,這樣才能壓住下面許許多多的族子弟婦,才好掌握一族中饋。 六十四和一百二十八,差得還是挺多的。一不小心,就會叫人嫉妒。八娘的表情里就充滿了向往。那般風光大嫁,十里紅妝,那個女孩兒不想啊。四娘斜眼看了看華苓,心里忿忿地想,九娘到時候是嫁入衛(wèi)家,爹爹即使是為了面子,也一定會給她辦很好的嫁妝吧,真叫人討厭她的好運氣。 二娘聽了只是含笑道:“不必說那些,爹爹和太太待我甚好。”婚姻講的是門當戶對,嫁的太高、太低都不如‘剛剛好’來的平順。三娘幾個都是點頭,心有戚戚焉。 華苓記得二娘說過:“總是癡心妄想的人過不上好日子。”她笑起來,二娘其實什么也不差了。 作者有話要說:下午5點后另一半 ☆、第75章 朱大挑釁 75 開春之后,有鑒于謝家三郎上一年諸課評定都是‘優(yōu)’,并且他聰慧非常,已經(jīng)粗通了四書五經(jīng),學中教授們一番商量之后,允他進入地字院,丁班聽講。 天地玄黃四院,等級從高到低。每院中設甲乙丙丁四班,當然,‘甲’也是最優(yōu)秀的。 一般人家的子弟五歲進學,總要在黃字院中開蒙、學習《千字文》《百家姓》等。 一到兩年之后,再升入玄字院中,開學四書五經(jīng)等比較高層次的內(nèi)容。 要達到粗通四書五經(jīng)、從其中拿出任一段都能大致說明其義的程度,教授們才會允許學生再往上,升入地字院。 地字院所教授的內(nèi)容依然是四書五經(jīng),但不同的教授會依照各自所學習和繼承的知識體系不同,在課堂上講述自己對四書五經(jīng)的理解和辨析,學生們有了前面幾年的基礎,也就易于跟上教授的進度。 在地字院階段,教授們也開始要求學生們?nèi)¢唽W中書庫的藏書,所謂‘讀書百卷可醫(yī)愚,千卷可滌心,萬卷可通靈’,遍覽群書,是一個非常好的獲取知識的途徑。 學生們通常需要在玄字院中呆上三年才能升入地字院。 對地字院的學生,教授們會變得格外嚴格,每年勸退的總有那么幾個,無一例外,都是他們或許懶惰、或許資質(zhì)不行、或許志不在此,已經(jīng)追不上教授講學的進度,再在學中呆下去,也已經(jīng)學不進什么。 就算是王氏家族本身的子弟,也偶爾有被族學教授一致判定無需再學下去,要求退學的。 如果出了這樣的事,不論是哪家的子弟,連帶著他的家族都會十分沒有顏面,直以為恥。 各家子弟在地字院聽講的時間就有長有短了,個人資質(zhì)各異,有人僅僅學上二三年就能進入天字院,也有人學上五六年,依然還差著些,不能入天字院便需畢業(yè)了。 至于天字院,這已經(jīng)約等于后世的大學研究院等級,被王氏族學的教授們允許進入天字院的學生,無一不是英才橫溢之輩。王氏族學的天字院,甚至出過以弱冠之齡著書立說,名動天下的文豪。 王家族學今歲收納的學子有接近三百人,除了有二百人上下的王家本族學生外,其他的都是金陵高門大戶來的學生,而且因為考察嚴格,從優(yōu)選拔的緣故,從王氏族外收錄的學生總體素質(zhì)還要比本族學生高上幾分。 王磐依舊未入朝堂,在族學中擔任祭酒一職,總領(lǐng)學中事務。 這日午后,王磐立在學堂辦公的庭院里,背著手,觀賞著庭院里盛開的花,心里十分愉快,就在這個早上,還不到一歲的小女兒剛剛會喊含含糊糊的‘爹’了。 學中的錄事滿頭大汗地匆匆奔跑過來,一看見王磐就像尋著了救星一般,急急稟告道:“王祭酒,那朱家子與謝家子起了些口角,兩方糾集了十來學子,打得翻翻滾滾的,我等亦不知如何是好!” 王磐臉色一沉,四公家族一向和睦相處,朱大郎和謝三郎這是要鬧笑話給誰人家看!“反了天了!速速領(lǐng)我去!” . 地字院丁班中,三郎坐在椅中翻閱一本古籍。正是午食之后,肚里填了飯食,少年們多多少少都有些昏昏欲睡,有些個便伏在桌案上略作歇息,更多的卻是精力充沛地呼朋喚友,到學中校場騎馬、比試、打熬身體。從地字院中,遠遠的還能聽到校場那邊傳來的熱烈的呼喊聲。 不過這些都與謝三郎無緣。太太牟氏專門與學里打過招呼,三郎身子骨弱,禁不得摔打,便叫三郎不上騎射課,其他時候,也叫僮仆百會細細看著三郎,不叫他一時沖動去碰那‘危險之極’的刀槍劍戟及難馴烈馬。一年前,七娘墜馬一回,已經(jīng)叫牟氏嚇破了膽,總歸是不肯叫三郎去撒野的了。 三郎君安靜地翻閱著古籍,百會侍立在一旁,除非必要,也絕不作聲。 九歲的三郎便有一種山中青巖般的沉靜,他慢慢和雙胞meimei有些不像了,他的面容棱角更盛些,表情更冷些,幾乎從無笑容,著一身鼠毛褐色的圓領(lǐng)綢袍,依然如雪如玉,眉間一點朱砂也依然紅艷艷。 四郎帶著幾名同齡的孩子跑過來,扒在靠近三郎這邊的窗臺上,小聲說道:“三哥,三哥!”四郎從小被養(yǎng)得有些胖,他自己也愛美食的緣故,一直到現(xiàn)在快七歲,還是一個白胖胖的胖墩兒。 四郎的表情透著緊張,待喊得三郎看向了他,便趕緊說道:“三哥,我聽見朱大和他那些跟班在偷著商量,要害你!” 四郎身邊那幾個都是金陵其他家族的子弟,也才六七歲,不懂什么,只是都畏懼朱兆新,也七嘴八舌地說了幾句,叫三郎小心注意。 朱兆新已經(jīng)徹底樹立了他在王氏族學中的小霸王地位,作為一個足夠蠻橫不講理、力氣大、武藝高強、家世好的學生,他在學中一年多,是把能欺負的都欺負了個遍。 學里的教授也處罰過朱大許多回,但是這個孩子雖然才十歲,卻極其的狡猾有眼色,做壞事極少極少被抓到把柄,柿子還專挑軟的捏,如果很可能被抓到把柄,他還就寧愿不出手了。 教授們即使知道那些毀壞花草、器具,捉弄學子、錄事、仆役等人的事很可能是他做的,也沒有辦法拿這些罪名來罰他,只有罰他多做許多課業(yè)罷了。 朱兆新武學上資質(zhì)上等,文學上卻只是中下,在學里學了一年,也只是被提到玄字院丁班去聽講而已,他比謝三郎大了一歲,卻落后了整整一個級別。 謝三郎和朱兆新之間,一個看不起對方粗鄙無禮,一個看不上對方手無縛雞之力,一年多里,口角爭執(zhí)無數(shù),雖然本該和睦相處,卻早就是積年的仇家。 三郎眼睛一動,說道:“便叫他來。我豈怕他?!?/br> 四郎很著急,扒著窗臺幾乎跳了起來:“大哥不在家,二哥今日也不在,他若要揍你,你也擋不?。〔蝗襞c教授說!” 三郎的臉色冷了:“我自己便能處置?!?/br> 三郎的表情極其嚴厲,四郎被他斥得一縮,立時便不高興了起來,不滿地嘟囔說:“三哥,大哥說了,我們是兄弟,要互相幫著些,我是幫你來的,你罵我作甚?!比舨皇遣桓疫`背爹爹、大哥說的話,他還不愿來呢,沒事去惹朱兆新作甚,那就是個瘋子。 三郎站起身,冷冷地說:“不必你幫,回去?!?/br> 四郎惱了,領(lǐng)著幾個朋友飛快地跑走了,他又不是要幫人舔鞋底才能過活的下九流,既然三哥不領(lǐng)情,他也就跟四姐說的一樣,不理會他罷了。 沒過多久,朱兆新帶著個長得牛高馬大的僮仆,從玄字院走進了地字院。 朱兆新身上是丹朱色圓領(lǐng)袍子,腳上是錦緞藍底小朝靴,頭發(fā)齊整梳起,整個人驕傲又神氣。他背著手走進來,眼角一掃這地字院的學堂,其實也和玄字院的無甚不同。 他也不理會丁字班里午歇的其他學生,頭昂得高高地說道:“謝三啊謝三,我看你是賄賂了學中教授罷?學一年就能來地字院,說出去也無人信。我勸你還是滾回玄字院與我作伴罷,也好叫大家不在背地里笑你?!?/br> 三郎面有怒色:“教授皆知我天資聰慧,進入地字院才是正常。如何像你,一個榆木做得的腦袋,楠木做得的四肢,看上整整一日能學會十個字不曾?整日里只懂得舞刀弄槍,粗鄙至此?!?/br> 謝三郎口才好,每每層出不窮的比喻叫圍觀的人都笑了。朱兆新很惱,他說不過三郎,想了想又說:“你就只能耍嘴皮子。你這般弱雞一樣的身子骨,竟連騎射課也不能上,吹個風就倒,破個皮也倒,要你何用?學堂里的規(guī)則,每個學生每一門的課都需修習,你缺了騎射課,祭酒本該將你勸退。” 三郎眼里射出深深的憤恨,他最恨朱兆新,就是因為這人從來口無遮攔。如果可以,他如何愿意要這樣的一副身子骨?誰不想策馬狂奔,彎弓搭箭,百步穿楊? 見自己又戳到了謝三郎的痛處,朱兆新又感覺自己占了上風,背著手左右走動了兩步,斜了一眼三郎,繼續(xù)大聲道:“還有,你看你那里像個男人?一身的脂粉氣,你們說,誰家的郎君這么大了,還在額頭上點個女氣的朱砂點?真真是笑死人了?!?/br> 朱兆新還朝學屋里的三四個少年學生征求意見:“你們說是吧,我說的對吧?哪有人這么大了還這樣的,連馬也不敢碰,嘿!” 這幾個地字院丁班的學生里,有三個是王家偏支的,剩下的都是外面家族的子弟,幾乎都避朱兆新如蛇蝎。 只有其中一個十四五歲的王家子,想著和謝三郎是姻親,三郎的親大姐還是族中下一任族長王磐的妻子呢,還是護著三郎的好,站起身冷著臉說道:“朱大,非禮妄語!” 朱兆新也不怕他,哼了幾聲,朝三郎挑釁道:“我就說你不是男人,按我說的,你來這處進學也沒有必要,跟你meimei一樣在家中學學那些個繡花、琴藝不是甚好?!?/br> 三郎牙齒咬的咯咯作響,死死盯著朱兆新。他的膚色蒼白,此刻竟顯得發(fā)青發(fā)青的,黑黑的一雙眼透著股可怕的兇意,眉間原本代表著祥和的朱砂痣都變得兇惡了起來。 百會的膽子都快嚇破了,他如何敢叫三郎上去與朱家子打架?回頭三郎身上皮兒破了一絲,牟氏能吃了他!只是一昧地從后面抱住了三郎的身體,讓他動不了,嘴里不住地勸說:“三郎君,我們不必與他一般見識,不必與他一般見識……” 朱兆新看著三郎的表情,竟也有些懼怕,但他膽子大慣了,還是又挑釁了幾句,才扔下一句走了:“若是你有膽識,便隨我來,叫大家都瞧瞧你的膽色!” 三郎揮開百會的手,陰沉著臉,跟著朱兆新拐出地字院,一路走到了校場附近。僮仆百會和那王家子都擔心得很,自然也跟了上去。 經(jīng)過兩層的藏書樓時,忽然檐上呼啦啦潑下一桶黑乎乎不知什么的水,將三郎澆了個渾身濕透。 朱兆新立刻回轉(zhuǎn)身,哈哈大笑。 作者有話要說:有妹子說要給丞公他老人家配個貼心的小妾呢? 真的要?真的?給他老人家一個如花小姑娘? ☆、第76章 庭外斗毆 76 此時不過三月中旬 ,大部分的人都還需穿著夾襖御寒,三郎身上穿的又比常人要多一件。兜頭一桶冰涼的水潑下來,三郎整個人懵了。 水里有墨的味道。 水是冰涼的。 渾身都濕透了。水浸透了發(fā)髻,從面上劃過,順著脖子鉆進了更里面,孱弱的身體受不得寒,他當即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。 三郎站住腳,盯著朱兆新的眼睛慢慢地,抬起朝藏書樓上看了一眼。 兩層的藏書樓建造得很高,一樓的頂上是一圈灰黑色的檐,再往上才是二樓,但正對著三郎這一邊并沒有窗戶,是整面的灰墻。 那水桶當是擺在第一層屋檐上的,屋檐傾斜,也不知是如何放穩(wěn)了,直到三郎經(jīng)過才潑了下來。 朱兆新在大笑,指著謝三郎:“哈哈哈,這是怎生地走了霉運,無端端成了落湯雞!謝三,你的運道忒的不好!” 百會撲上來抱著三郎就要往回走,這下可糟得很了——就算在六月里來這么一遭,三郎都要受寒的!只盼三郎撐得住些,地字院里還放了一身干衣,趕緊回去,速速換上,再叫廚下弄一碗熱騰騰的姜湯給三郎灌下,在灶房里烤烤火將身子烤暖了,也許還有可能不一下子釀成大病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