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陳宅邸【12】
晚餐過后,終于與薛仲臨夫妻分別,安允詩在他們離開后,氣得轉(zhuǎn)頭就走,她不想看到梁仲棋任何一眼,不管他是不是想為她出氣,在邊緣上給他哥難堪,這些都不關(guān)她的事!她明明調(diào)適好自己的心情,也做好不再見面的打算,為什么梁仲棋要如此惡劣的玩弄!? 她沒走幾步,身后一道強(qiáng)大力量,猛力拉住她,阻止她離去。 梁仲棋捉住她的手臂。 「放手!」安允詩大喊。 梁仲棋不顧安允詩的掙扎反抗,硬將她拉到停車場,推進(jìn)副駕駛座。 安允詩吃痛得撫摸發(fā)紅的手腕,那圈紅痕像被烙上般,對于今天的梁仲棋,她除了用粗魯來形容外,也只有瘋狂了。 她這輩子還沒被綁架過,梁仲棋倒是給她一個類似經(jīng)驗。 「系上安全帶?!顾艅偺嵝淹?,直接踩下油門駛出停車場,管安允詩系好沒。 在車內(nèi),他們沒有交談,沒有廣播,沒有音樂,他們誰也不開口,保持著窒息的沉默。 從車窗的玻璃反射中,她看著梁仲棋的側(cè)臉。 過了這么多年,梁仲棋還是沒收斂脾氣里的張狂怒火,他依舊是她第一次見到的那名戴著耳骨環(huán)的人,雖然現(xiàn)在他的耳洞已經(jīng)密合,但在他叛逆霸道時,銀色的耳骨環(huán)彷佛又回來了。 想到今晚尷尬的飯局是梁仲棋所控,她就氣得想跳車,不想跟他處在同個空間,梁仲棋隱瞞今天的會面,對她來說是場背叛,他毫不在乎她的感受。 安允詩收回視線,嘆息得看正在熄燈的店家,待她從煩悶的思緒醒來時,梁仲棋已經(jīng)停車,關(guān)閉引擎。 「這是哪里?」她問。 梁仲棋不語,睨眼她后,接起剛響起的手機(jī)。 「喂,……嗯?!顾喍檀饝?yīng)后,直接掛電話。 今天是她該擺臭臉才對,怎么梁仲棋的臉色比她還糟?他到底是多氣她? 梁仲棋下車,走到副駕駛座旁打開車門,探身徑自解開她的安全帶后,一把將她從副駕駛座拉出來。 安允詩對他的粗魯,又是蹙眉,一整個晚上,她覺得自己真的是跟位綁架犯在一起,超級粗魯! 安允詩不悅地拍拍他剛抓的位置,登時前方的人影讓她怔在原地。 薛仲臨柔和的目光直直對上她,熟悉到令她想躲避,他曾經(jīng)的溫暖美好又回到他身上,不知道是她硬要將過去重迭到現(xiàn)在的他,還是那個他正在眼前。 安允詩退步,背后一堵高墻擋住她,回頭一看是梁仲棋,他撤去怒氣,眼神有些冷淡。 「我要回去──」 梁仲棋抓住她的雙肩,逼著她轉(zhuǎn)回身看前方。 他低首附耳,吐息掃過她的耳畔:「關(guān)著永遠(yuǎn)不會好,要去面對。我不管妳自我調(diào)適的如何,我很清楚妳這次只是忽略它,妳別怕,我會陪妳將刺連根拔起?!拐f完,他推安允詩一把,害得她踉蹌幾步。 安允詩回頭看他,見他蹙著眉點起煙。 「快過去,如果等等我有看不爽的地方,我會去揍他?!沽褐倨宓鹬鵁煟叩杰嚭?,刻意留給他們一點空間。 安允詩沒移步,眼眶的霧氣讓她看不清地面。 薛仲臨舉步,每一個前進(jìn)沉重的掐緊喉嚨,最終她終于移動,也緩緩的朝他走來。 「允詩。」 她無力應(yīng)聲。 薛仲臨的眸含著淚,面色憂愁憔悴,多是心疼她。 「妳要我說,還是妳問?」他曉得她的個性,冷靜穎慧,在這種難過的時候,并不影響她的反應(yīng)和思考。 安允詩沒應(yīng)聲,沉默的凝視他。 薛仲臨輕輕嘆息,從她的不語得到答案,倘若相處三年還無法得知她傳遞的訊息,那他真可以過去給梁仲棋打死。 「我跟她是在一年多前認(rèn)識,我欺騙她,沒有讓她知道妳的存在,而我也欺騙妳,我愛上別人沒讓妳知道。」 眼眶的淚滑下,她沒伸手擦去,安允詩對那些蜂擁而上的回憶已經(jīng)麻木,沉靜地深深望著他。 薛仲臨不舍得想替她擦淚,但再怎么想也覺得自己沒資格,這是他自己傷的,要是動作下去,只怕她會更厭惡。 「對不起,允詩。我愛過妳,期間也很美好,妳對我來說無可挑剔,我離開過妘瑄,試著眼里只有妳,但我發(fā)現(xiàn)我做不到,我會想念她,我知道我現(xiàn)在說的話,對妳來說很傷,可是我一定要對妳坦白,不能再欺騙妳……我很渾蛋沒好好對妳……」薛仲臨熱淚滾落,滿臉的歉意與不舍。 安允詩不知怎么了,覺得內(nèi)心很平靜,平靜到每道傷痕都清楚痛著。 「為什么之前不說實話?」 薛仲臨抹開臉龐上的淚水,苦澀笑著:「我怕看到妳痛,說舍不得妳信嗎?」 原本靜默不語的安允詩,揚手一巴掌揮過去。 薛仲臨被突如其來的火辣巴掌打得偏頭。 「別把你的愧疚跟舍不得混為一談。」安允詩冰冷帶刺地說。 她冰冷淡然的雙眼,說明著此刻思緒有多清晰。 「我接受?!顾直巢吝^發(fā)疼的臉頰,似笑非笑的望著她。 薛仲臨清楚她的性格,這就是他認(rèn)識的安允詩,一旦將她惹毛了,光是眼神就足以表達(dá)她有多討厭一個人。 「或許妳說的對,但我希望妳也可以相信我舍不得妳難過。」 安允詩的眼神早早失去起初的眷戀。梁仲棋說的對,她對這感情的結(jié)果是逃避、忽視,并沒有完全接受,即便兩人已分手三個月,那藏在最深處位置的瑕疵依舊還在,只不過她沒去正視它罷了。 「如果不是梁仲棋,我這輩子根本不想再見你。」語氣不帶任何溫度,驅(qū)逐意味明顯。 在這三個月內(nèi),迅速完成婚禮,目的即是擔(dān)心她的出現(xiàn),而他,也根本沒想親自跟她解釋,否則在這三個月內(nèi)怎么會靜悄無息? 以謊言結(jié)束戀情的人,事后再多肺腑之言也負(fù)不起責(zé)任。 「我知道,我也沒臉見妳,允詩妳想怎么對我都可以,想再打我嗎?」薛仲臨拉起她的手,「如果是妳,我都接受?!?/br> 安允詩抽回手,冷若冰霜的神情,找不到任何他曾呵護(hù)的那位女孩的身影。 「接不接受是你的事,我再打一百個巴掌,也寧愿沒遇到你?!顾麄兊南鄲凼墙⒃谝粋€曾經(jīng)的時間點,凍結(jié)得不再前進(jìn)。 梁仲棋倚在后車廂,耳朵靈敏得聽見細(xì)細(xì)腳步聲,他跨步擋在她面前。 安允詩止步,淚水倔強(qiáng)的鎖在眼眶,不失守一滴淚。 梁仲棋指頭頰下唇上的煙,往地一丟,用腳踩熄。 「談完了?」他問。 「嗯?!拱苍试娝莱恋膽?yīng)聲。 「有打他嗎?」 「嗯?!顾p點頭。 「不會只有一巴掌吧?」 安允詩沒應(yīng)聲,以沉默回應(yīng)。 「一巴掌是拿來打蚊子的,妳也太沒用了?!?/br> 她眼直盯的地面,死寂無神。 梁仲棋輕扭脖子,泰然問道:「我問妳一個問題,妳老實回答,在你們分手前的半年內(nèi),你們有沒有上床?」 安允詩怔然,過于冷靜的她,情緒起伏已成為一條無障礙的水平線,無高亢,無低憂。 她頭輕點的讓人難以察覺。 「嗯?!沽褐倨鍛?yīng)聲,他脫下外套,披在安允詩肩上,大掌如摸孩子的摸著她的頭說:「等我回來?!?/br> 梁仲棋往薛仲臨的方向走去,拳頭已經(jīng)嘎嘎作響,蓄勢待發(fā),他走得不快,由他為中心散發(fā)的氣息,恐懼得令人毛骨悚然,那不做隱藏的怒火,毫不客氣的從厲眸發(fā)出。 薛仲臨,哥,抱歉了,今天再怎么樣也無法留情。 安允詩蹲在車后,把梁仲棋給的西裝外套披在頭上,整件外套幾乎把她纖細(xì)的身子包圍。 她躲在一個小小的世界,這小世界里,沒人會看到她的難過,她可以安心得默默流淚,不用再死撐著。 梁仲棋剛才的煙味熏染在這件外套上,平常討厭煙味的她,在此時意外的感到有些安心,像一具堅不可摧的盔甲,堅實守護(hù)著她。 安靜的夜晚,周遭的聲音不用刻意靜下也很明顯,薛仲臨被梁仲棋毆打的聲音,一清二楚的聽見。 薛仲臨的休閑向來靜態(tài),遇上梁仲棋這性烈如火的壞家伙,結(jié)果可想而知。 梁仲棋為她出頭,她并不意外,他本來就是個義氣相挺、行事沖動的人,他的壞脾氣使人不敢接近,當(dāng)他氣在上頭時,路過的人皆是畏畏縮縮,抖肩彎腰,深怕一個不小心掃到臺風(fēng)尾,連薛仲臨這親哥哥有時也得避得遠(yuǎn)遠(yuǎn),脾氣爆開的梁仲棋,是可以六親不認(rèn),慎近。 驀然,背后一熱,強(qiáng)而有力的臂膀圈住她。 梁仲棋回來了。 他跟著她坐在地上,雙腳跨在她兩側(cè),從后圈攬住她,將她困在自己寬厚的懷里,想不到安允詩身子纖細(xì)的他用一手臂就可以囚住,原來這么簡單……這么簡單就能親近她。 安允詩抬起頭,見到面前的那雙大手,指關(guān)節(jié)處紅腫擦傷,有的還擦出血來,她回頭要關(guān)心時,突然被他按下頭。 「妳想哭就哭,別管我。」 安允詩低著頭,額抵在手臂上,她明明沒在想什么,可又覺得混濁雜亂。 薛仲臨被打得很慘吧……照梁仲棋手上的傷看來,似乎卯足了勁。 「妳很好,是他不好?!顾?,語氣沒有平時強(qiáng)硬,低嗓溫潤好聽。 「妳很漂亮、聰明,懂得為人著想,朋友很多,大家都喜歡妳,在大學(xué)的時候,有不少男生對妳有興趣,但妳懂得回避,用婉轉(zhuǎn)的方式讓對方死心,知道一輩子只能做朋友,妳不會讓人局促尷尬,老是幫人化解講和。安允詩,妳很好,連我都覺得很好的女人,絕對無人挑剔?!沽褐倨迥樫N在安允詩的背上,安慰人的話,他不知道怎么說,身邊的朋友都是些流汗、講話粗魯?shù)男值?,一個失戀大家頂多灌酒到天亮,女人失戀,他還是第一次相陪,對這方面,他不擅長,話不利索,只能說著自己對她的感覺。 安允詩聽著他的話,停止的淚水又涌出來,三個月的沉靜,她以為好了,終究會放著放著就好了,她是這么認(rèn)為的,直到今天梁仲棋白目得將它翻出,逼她正視,她才曉得原來還沒復(fù)原,不然她今天不會想逃,不會跟薛仲臨一樣,一副世界末日的臉。 貼在她背上的梁仲棋,感覺到她哽咽啜泣,他沉沉得鼻間吐出熱氣。 「別憋著,哭出來沒關(guān)系,外套擋著我看不到,三年的感情,妳不親自面對怎么會好?哭吧,我說過會陪妳,安允詩妳不脆弱,妳沒有輸……」 縮在外套里的安允詩緊拉外套,咬著下唇,嗚嗚咽咽,淚如細(xì)雨。 「是他不好,是他不好……」梁仲棋抿著眼,重復(fù)得喃喃念著。 安允詩,很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