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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并不關(guān)心,因為岳長霖現(xiàn)在在他這里也拿不到什么有價值的消息。 不過麥冬的提醒,到讓他發(fā)現(xiàn)一個問題:岳長霖在他與太子的針鋒相對達(dá)到高潮時露出馬腳,就差在自己臉上寫出“我是臥底”四個大字了。 程瑾言眼下顧不得思考這些,他第三聲“殺”字未出口,身后傳來一聲尖銳的吶喊:“住手!” 他一怔,錯愕地看向只穿了一件里衣就跑出來的周寧意。 “瑾言,你在干什么?” 雨還在下,打濕了她半邊肩膀。 程瑾言脫下外衣,披在她身上,語調(diào)溫柔如水:“夜里涼,你怎么不穿衣服就出來了?!?/br> 周寧意一直是個暴脾氣,直來直去,她打掉程瑾言的手,外衣滑落一半,怒氣沖沖地瞪著他:“我在問你話,你干什么呢?” 程瑾言不急不惱,重新幫她披上:“掃jian除惡?!?/br> “什么意思?”周寧意眉頭緊蹙,徹底將外衣打落在地,指著跪在雨中的家仆,“你是說這些人都是賊?都是惡?” 程瑾言垂眸看地,沉默無聲,許久才抬起頭來看向周寧意。 她大步?jīng)_進(jìn)雨中,在每個家仆前停留:“蕭總管,幫你打理皇子府多年,盡心盡力;老李,你的飲食、整個皇子府的飲食,都是他這雙手撐起來的;還有白芨、春潮……” 打理皇子府? 蕭總管肆意克扣府內(nèi)下人俸祿據(jù)為己有,在外包養(yǎng)藝伎情婦。 伙食? 早些年老李手腳不干凈,讓年僅13歲的程瑾言吃糠咽菜、喝淤泥水,無非是欺負(fù)他沒爹管、沒娘愛。 五皇子府看似一派祥和,卻沒有一個人真心待他。 程瑾言微不可察地苦笑一聲。 這一聲,只有麥冬聽見了。他下意識握緊手中的傘。 “寧意,你把事情,想得太簡單了。”程瑾言依舊不慍不火,耐心同她逐字解釋,“這些人,沒一個好東西?!?/br> 他大手一揮,緊接著又是刀刃與rou身摩擦的刺耳聲。 周寧意控制不住地大叫。她見過各種各樣的傷患,卻是第一次親眼見到殺人場面。她是大夫,是治病救人的大夫。 周寧意撲倒在就近的家仆身邊,捂住他的傷口,一雙杏眼染上血色:“程瑾言,你瘋了嗎!” “陸攀?!背惕皂艉?,不見一絲人氣,“把她帶回去?!?/br> 陰影下走出一壯碩的身影,他彎腰虛攏周寧意的手臂:“周姑娘,切莫感染風(fēng)寒,我們回去歇著吧。” 周寧意不可置信地看著臺階上的程瑾言,一動不肯動。 “帶走?!?/br> 陸攀得到強(qiáng)制性指令,深吸一口氣:“周姑娘,得罪了?!?/br> 周寧意雖是練武之人,勉強(qiáng)打打程瑾言這樣的公子哥還行,但對于身強(qiáng)體壯的陸攀,她無法反抗,被陸攀架在肩膀上。 她喊破了嗓子:“程瑾言!你不能殺人,你住手?。 ?/br> 聲音愈來愈小,直至消失在傾盆大雨中。 經(jīng)她這樣一鬧,程瑾言耗盡所有的耐心,腹腔如有三味火焰猛烈碰撞,即將要把他從內(nèi)撕開一般。 他額角青筋暴起,音色灌了滄桑。 “殺!” 第56章 人間煙火 周寧意把自己關(guān)在房間里,誰都不讓進(jìn)。 程瑾言端著盤子輕扣她的房門:“寧意,吃點兒東西吧。” 屋內(nèi)傳來“咚咚”的跺地聲,兩扇門倏地打開,掀起一陣涼風(fēng)。 周寧意哭了一晚上,雙目布滿紅血絲,見到程瑾言那一刻眼眶晶瑩,卻滿是埋怨的神情:“你這是什么飯?” 程瑾言淡淡一笑,像是松了一口氣:“南瓜粥,還有你最愛吃的獅子……” “難道不是人血做的嗎?”她厲聲打斷。 程瑾言面色一僵。 “程瑾言,”她猛掐住男子的手腕,“你是得了失心瘋嗎?你殺人上癮嗎?一夜之間,整個皇子府就剩我們幾個了,你還能吃得下?你還睡得著?” “寧意,我希望你理解我,坐于其位,身不由己。” “理解?我怎么理解?”周寧意一滴淚從眼角滑落,“你要我一個救人的去理解你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人,合理嗎?” “這個世上不是每一件事情都必須合理。”他母親被燒死合理嗎,他遭jian人虐待合理嗎,晉王身首異處合理嗎? “我要回家?!敝軐幰鈸荛_他,卻被男子的臂膀攔得死死的。 “你要去哪兒?”他眉心微皺。 “我、要、回、家?!敝軐幰庖蛔忠活D,“我不想跟你這種殺人魔住在一起!” 程瑾言嘴唇抿成一條僵直的線,眸光灰暗。 他不知道該如何同周寧意解釋,也在此刻忽然洞悉了那句“道不同,不相為謀”。 程瑾言把手中的托盤遞給麥冬,后者默默將飯菜送進(jìn)屋里。他看著周寧意的眼睛,沒有任何情緒:“你好好歇著吧?!?/br> 周寧意難以理解地愣?。骸澳闶裁匆馑??” “看好周姑娘。”程瑾言對守門的錦衣衛(wèi)說道,甩袖走人。 “程瑾言,你瘋了嗎?你要囚禁我?! “程瑾言!” 錦衣衛(wèi)把她推回屋子里,從門外上鎖。 風(fēng)門重重顫動一下,緊接著是瓷碗碎裂的聲音。程瑾言腳下一頓,好像剛剛碎的不是碗,而是他的心。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