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自成醒了。

    剛醒來的時候，他眼前的整個世界都是旋轉(zhuǎn)的。

    李自成喃喃自語：“朕這是在哪？”

    一陣歡喜的聲音突然從旁傳來。

    “陛下，陛下醒了！”

    “快，快去通知各位大人！”

    很快，一群人嘩啦啦的涌進(jìn)來。

    李自成這個時候也恢復(fù)了一些精神，只感覺口干舌燥得厲害：“水，給朕水！”

    干了兩大碗水之后，李自成又讓人拿來了一碗粥，咕嘟咕嘟直接喝完。

    做完這一切之后，李自成才抬起頭來，看著面前的臣子們。

    這些家伙無一例外臉上都帶著十分慶幸，松了一口氣的表情。

    氣氛有些凝重。

    李自成緩緩說道：“朕昏迷了多久？”

    他只是吐血，并沒有失憶，所以在說出昏迷這兩個字的時候，李自成的表情明顯還是變得陰沉不少。

    牛金星小心翼翼的說道：“陛下，您已經(jīng)昏迷一天一夜了?！?/br>
    雖然已經(jīng)有了心理準(zhǔn)備，但李自成還是動作停頓了一下。

    這一刻，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李自成身上所散發(fā)出來的殺機(jī)。

    他們甚至能夠清楚的知道李自成的殺機(jī)所向，就是那個讓高杰全軍覆沒，還寫了一封信來嘲諷的大明太子朱慈烺！

    片刻后，李自成長出一口氣，道：“有新情況嗎？”

    牛金星道：“有，吳三桂率領(lǐng)三萬多明軍已經(jīng)抵達(dá)北京城外，就在我軍北大營外五里處扎營，看起來隨時都可能會對我軍發(fā)動進(jìn)攻！”

    李自成說不出話了，大帳之中也是突然一陣沉默。

    如果是在半個月前，不，哪怕是幾天前，吳三桂的到來都不會給在場的這些大順君臣如此之大的壓力。

    正所謂一鼓作氣，再而衰，三而竭。

    大順軍從一月自西安起兵北伐，到三月初也就兩個月的時間，已經(jīng)勢如破竹的占領(lǐng)了整個黃河以北的所有大明領(lǐng)土，讓北京城成為一座孤城。

    那個時候大順軍從上到下包括李自成在內(nèi)的所有人都覺得，這一波推平大明已經(jīng)是穩(wěn)如老狗的事情了。

    結(jié)果呢？這北京城的城墻就好像那鋼板一般，任憑李自成這老虎如何猛撲硬咬，最后的結(jié)果卻是把老虎牙都崩下來了。

    劉宗敏、李巖、劉芳亮，再加上現(xiàn)在又一個高杰，這一次對北京城的攻擊讓李自成損兵折將，可以說是痛徹心扉。

    現(xiàn)在，一直以來遲疑不定首鼠兩端的吳三桂也已經(jīng)來到了京城之外，明眼人都知道，吳三桂不可能再倒向李自成這一邊了。

    李自成緩緩抬頭，對著面前的諸多臣子說道：“你們是個什么意見？”

    臣子們都把目光投向牛金星，但牛金星卻一動不動，眼觀鼻鼻觀心，儼然成為一尊雕像。

    另外一名軍師宋獻(xiàn)策一咬牙，站出來道：“陛下，事到如今，想要在短時間內(nèi)攻克京城已經(jīng)是一件不可為之事了。將士們圍城日久失敗連連，士氣已經(jīng)降到了谷底，再加上吳三桂隨時都可能和京城這邊進(jìn)行夾擊，我軍形勢已然危急。

    不如先撤圍京城，尋找一處地方暫時休整一番。如今優(yōu)勢依然在我，只要好生謀劃，將來再來打下這座北京城也就是了?！?/br>
    牛金星不敢說的話，終于還是由宋獻(xiàn)策說了出來。

    其他大臣顯然也已經(jīng)早就做好了打算，紛紛開口附和。

    “宋軍師所言極是?！?/br>
    “陛下，先撤圍休整一番吧?！?/br>
    “陛下，咱們下次再來！”

    李自成聽著聽著，突然笑了。

    “你們覺得朕會撤軍嗎？”

    大帳之中頓時一片安靜。

    李自成環(huán)視一圈在場眾人，目光落在了牛金星身上。

    牛金星目光閃躲，不敢和李自成對視。

    李自成的目光又轉(zhuǎn)到宋獻(xiàn)策的身上。

    宋獻(xiàn)策平靜的說道：“臣覺得陛下會撤軍的?！?/br>
    李自成道：“為何？”

    宋獻(xiàn)策道：“因為陛下和大明征戰(zhàn)多年，又不是第一次失敗了。”

    這幾乎是在揭李自成的瘡疤。

    在李自成剛剛起兵的時候，他們是一群真正意義上的流民而已，隨便來一隊像樣的官軍都能把李自成打得抱頭鼠竄，甚至好幾次李自成都已經(jīng)山窮水盡，靠著大明將軍們的腦癱cao作才能僥幸逃生。

    失敗是李自成起兵初期的主旋律，幾乎所有被崇禎派來鎮(zhèn)壓農(nóng)民軍起義的大明將軍都擊敗過李自成。

    李自成聞言，突然大笑了起來。

    “宋軍師啊，你說得對，這確實不是朕第一次失敗了?；蛟S，這也不會是最后一次。

    但是，那又如何？朕在一次次的失敗中，從一個活不下去的草民一直成為如今的大順天子。

    朕從來都不會害怕失敗，因為朕知道，只要這個大明還繼續(xù)的腐朽下去，那么朕的大順就依然可以獲得無窮無盡的力量！”

    李自成的話顯然鼓舞了在場所有大順臣子的士氣，讓不少人抬起頭來，臉上露出希望的神采。

    是啊，不就是失敗嗎，咱們大順經(jīng)歷過的失敗還少了？

    李自成站了起來，身軀雖然有些搖晃，但立刻就穩(wěn)住了。

    他目光如炬，沉聲說道：“雖然朕很不想承認(rèn)，但朕又必須要承認(rèn)，這一次，咱們確實是栽了！

    但是，咱們栽得不是沒有價值的。咱們已經(jīng)讓天下所有人都知道，這個大明如今已經(jīng)是茍延殘喘，奄奄一息。

    或許朕這一次擊不垮它，但朕可以第二次，第三次，更多次！

    總有一天，朕要坐在皇宮的寶座之中，拿崇禎那老小子的腦袋當(dāng)夜壺，把朱慈烺那個混賬小子給千刀萬剮！”

    在發(fā)表了這么一番慷慨激昂的話之后，李自成沉默片刻，再度開口。

    “那么……傳朕旨意，從明日起，全軍撤圍北京城，南下固安！”

    李自成終究還是選擇了撤軍。

    他不得不撤，因為他已經(jīng)沒有了勝算。

    因為……那個男人。

    聽完李自成的話之后，在場的所有大順臣子們也都紛紛松了一口氣，齊聲道：“陛下圣明！”

    對于他們來說，這一次進(jìn)攻北京的戰(zhàn)斗就好像是一場噩夢一般。

    劉宗敏、劉芳亮、李巖、高杰……接下來又是哪位大順臣子？誰都說不好。

    這幾天甚至在軍中已經(jīng)開始流傳，說北京城之中龍氣未散，注定大明命不該絕，若是大順軍繼續(xù)逆天而行，必將遭天道反噬。

    有人對此不以為然，有人在聽到之后憂心忡忡。

    但不管怎么說，所有人都很同意李自成的決定。

    現(xiàn)在，終于可以離開北京城這個鬼地方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