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多多頭很疼，大學(xué)畢業(yè)之后，她就沒在這么高強度的學(xué)習(xí)過，其實高中畢業(yè)以后就沒有了，她在大學(xué)一直是個大混子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她緩了緩，才組織好自己要說的話“我想請個假?！?/br>
    王多多這副樣子，讓于思野更慌了，他從沒這樣慌張過。

    他下意識地問：“干嘛去？”

    “我頭疼，想出去走走?！?/br>
    于思野無奈，只能點點頭，王多多扭頭就走。

    于思野當(dāng)然不放心，在后面不遠處跟著王多多。

    王多多走得并不慢，她的長發(fā)披散開來，隨著她的步伐一顛一顛的，于思野沒有拉上外套的拉鏈，很快，便走得微微出了汗，他猜王多多也是一樣，在寒冷的冬季，他們的皮膚，都熱得發(fā)燙。

    于思野跟著王多多，走過家鄉(xiāng)的大街小巷，走過破敗的紅磚樓和擠滿中年人的勞務(wù)市場，還有廢棄了的公園涼亭和等待接孩子的五經(jīng)五小學(xué)家長，以及那些掛著雪的楊樹枝和彩鋼房頂，那些故人、舊事也在他的腦海中同步放映起來，于思野漸漸走出了心得感悟，他想，如果哥哥的事情結(jié)束了，他會不會離開家鄉(xiāng)？重返過去的生活？也許會，那么他現(xiàn)在，斬斷她過去的一切牽連，逼迫她留在這里，無論因為什么原因，都實在是太混蛋了些，他第一次厭惡自己，非常徹底的厭惡。

    他在他自己這里，已經(jīng)是個混蛋了。

    終于，王多多停了下來，在安平橋下。

    她跑下了河，兔子一樣的飛快，撒野似的奔跑。

    這給于思野嚇的，差點兒跌了一跤，他不知道她要干什么，這么快的速度，像是要一頭碰死在冰面上。

    天已經(jīng)黑透了，冰嬉的孩子們和冰釣的老頭兒早就回家吃晚飯去了，路燈照在空無一人的冰面上，好像被人遺忘的舊舞臺。

    王多多跑到冰面的中央，然后沒有任何征兆的突然躺了下去，四肢放肆地擺成“大”字，像中槍了一樣，一動不動。于思野擔(dān)心地加快腳步，想去看看她怎么了，可剛走了幾步，他馬上就明白了過來，于是停下腳步，站在河邊，又點燃了一支煙。

    王多多仰望著星空，冰涼地河面使她清醒又興奮，她大口喘著氣，太累了，她需要休息，她又想起今天白曉說過的話，希望她早日離開這個破地方，可是他知不知道，寒夜里的星空有多漂亮，這可是她的家鄉(xiāng)??！

    她從未自愿離開，也不曾自愿回來的地方，可這里，卻是她人生中，無法替代的地方。

    王多多閉上眼睛，深吸一口氣，這氣冷的，烈酒一樣，刺激她的身體，干脆又爽快，生活在這里的人，吸這樣的空氣，怎么可能清醒過？

    于思野狠狠地吸著煙蒂，他離王多多挺遠，他甚至都看不清她的臉，但他忍不住擔(dān)憂她會不會難過會不會哭會不會不舒服？

    他開始恐懼她的一切痛苦，包括被紙張劃破手指的痛，一點兒都不行。

    他造成的這一切，終究要由他來收場，他完全接受這樣的因果代價，他自作自受，他活該。

    于思野做好了萬全的準(zhǔn)備，然后熄滅了煙，朝著王多多走了過去。

    躺在冰上的王多多感受到了腳步，一睜眼，她看見一張英俊的臉，她很奇怪，這么刁鉆的角度，他怎么還是這樣漂亮。

    “怨我嗎？”于思野問她。

    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，她也知道他肯定是偷聽了。

    王多多冷靜地說：“沒有那張照片，我也留不住他?！?/br>
    其實她早就清楚，那次在車站告別的時候，她就已經(jīng)清楚了，都結(jié)束了，白曉這樣的人，是一定會有更好的選擇的，他怎么可能會等她，只是她并不愿意承認(rèn)罷了，她剛才走在路上的時候，已經(jīng)想得很明白了。

    于思野也躺了下來，躺在她旁邊，一起看星星，昨晚下過雪，今天的星星就像被清洗過一樣，格外的耀眼。

    兩個人呼出的白氣，從冰面上升騰起來，此起彼伏。

    于思野突然說：“王多多，你走吧?！?/br>
    “想去哪兒就去哪兒?！?/br>
    “你不想說的事兒，可以不用再說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還不完的錢，也可以慢慢還，我不會給你任何期限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想見我……”他說得更慢一些“那就不必再見我了。”

    “走吧，真的，你可以離開這里了。”

    于思野說完，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痛快，像是種了某種新奇的毒藥，越疼，他就痛快。

    王多多忍不住轉(zhuǎn)頭，重新審視著于思野，她突然覺得不對勁兒，女人在這種事情上天生比男人多了條慧根，王多多還清楚得記得當(dāng)初在運動會上白曉看向她的眼神，剛才她走出房間，對面的于思野看她時，只會更深刻一些。

    有股邪念，就這樣涌上了王多多的心頭。

    她跟他說過她是有仇必報的人，她也對他這樣做過，可他還敢背著她做那樣卑鄙的事，她怎么可能這樣善罷甘休？此刻，她的眼前剛好鋪陳出一條又寬又闊的復(fù)仇之路，她下定決心，要在這條路上摘走他的真心，隨她處置。

    王多多笑起來，她把誘人的邪惡隱藏得好好的，然后突然翻身上來，趴在了于思野的身上。

    她“嘶”的一聲輕喘，仿佛忍耐著什么，隨即又是長長的喟嘆，她在他身上呼吸著，起伏著，貼合著他的身體，沒有一絲縫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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