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約半年前，周慕宇開始拼命掙錢，原本一周一次的出場調(diào)整成了兩場，她本來還不明白為什么，現(xiàn)在才像個晚熟的櫻桃一樣摔在地上，懂得了疼。

    他有女友了。

    他每周都會悄無聲息去往別的城市，去見別的女孩，為了這個攢錢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春天了，燕子開始回到乍暖還寒的北方，許櫻做早飯的時候看到屋檐下有只瘦弱的小燕子在筑巢，忙忙碌碌銜著細弱木枝來來往往。

    許櫻推開窗，在臺上放了一盤小米，喚它來吃。

    周慕宇對她的做法不屑一顧，冷冷嗤了一聲。

    動物講究優(yōu)勝劣汰，只有最窮兇極悍的那批才能存活下來，被人類喂了食的野狗往往是死的最早的那只。

    手機響了，周慕宇皺眉，接通，喉嚨里含含糊糊滾出幾個字：“喂，小美?！?/br>
    青城的小美太多，許櫻一時也不知道他喊的是哪個小美。

    “知道了，我晚上之前到。”

    周慕宇掛了電話，桌上已經(jīng)擺好了一碟雞胸rou。

    他是拳擊手，必須吃大量的蛋白質(zhì)維持肌rou的力量，牛rou太貴，雞胸rou便宜大碗，因此他每天的三餐都是這個。

    吃了十年，再饞rou的小伙子也膩了，盯著許櫻面前的小米粥，周慕宇咽了咽口水。

    許櫻把自己的碗向他那邊推了推，剛出鍋的粥，碗沿還是燙的，她粗糙的手有些發(fā)紅。

    周慕宇垂下眼，夾起第一塊rou，滋味很不好，即便許櫻已經(jīng)想盡辦法，盡量讓這些清單的雞rou吃起來綿軟可口，但雞rou就是雞rou，周慕宇嘗不出里面放了什么，只覺得和日子一樣苦，味同嚼蠟。

    飛快地咽下這些雞rou，仿佛這樣就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，周慕宇起身換衣服，昨天留下的淤傷今天顯了青黃底色，在他冷白的皮膚上更加刺眼，他用洗得干干凈凈的衛(wèi)衣遮住，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張冷硬英俊的臉，一把抓起鑰匙，“走了，上學(xué)。”

    他每天都要送許櫻上下學(xué)，這是雷打不動的規(guī)矩。

    青城的礦產(chǎn)資源早已枯竭，大廠子都倒閉了，可周邊還有許多小礦山，仍有小廠子在艱難生存，工人們做的是體力活，挖礦，一鏟子一榔頭掙錢，礦洞里黑暗憋悶，不是人待的地兒，所以他們休息的時候會選擇來還算熱鬧的青城放松放松。

    青城不大，但遍地是拳館小飯館，掛著粉牌牌的按摩店，人多眼雜。

    許櫻打小就漂亮，她既然免了他的房租，他就要管住她，以免被那些不長眼的光棍盯上。

    “我晚上要去州市，胖哥來接你?！比税踩偷綄W(xué)校，周慕宇丟下一句話就走了。

    胖哥是館里的體能師，職業(yè)拳手退役下來的，年輕時候也是體格彪悍的帥哥，和普通的運動員無異，年紀(jì)增長，新陳代謝變緩，同時也放棄了自律，便一路胖到了兩百斤。

    人雖然胖，笑起來也是和藹可親的，但其嚴苛的體能訓(xùn)練還是讓館里的拳手聞風(fēng)喪膽，一見他就腿軟。

    周慕宇不同，他見胖哥像親爹，所有胖哥制定的訓(xùn)練計劃，他會一絲不茍地完成。

    最近周慕宇經(jīng)常出門，胖哥來學(xué)校也多，許櫻知道這意味著周慕宇又要出去過夜了，想說點什么，可惜他沒她給開口的機會，轉(zhuǎn)身悶著頭進了學(xué)校。

    高三的學(xué)習(xí)生活枯燥無聊，青城這所唯一的高中也不例外，大量的習(xí)題和卷子壓滿學(xué)生的書桌，一個個小腦袋扎在里面，老師有時不看臉都不知道誰是誰。

    許櫻顯得比平時心不在焉，第四節(jié) 課一結(jié)束，她就離開了，徑直走進一家藥店，站在收銀臺前面，紅著臉拿了一盒東西。

    鎮(zhèn)子小，許櫻又常來這里買藥，店員看見她遞過來的東西，猶豫了，“你年紀(jì)還小……買這個干什么？”

    店員幾乎是下意識地聯(lián)想到渾不吝周慕宇。

    “給我哥買的?！?/br>
    “周慕宇啊，不是和你用吧？”

    “不是……”

    店員松了口氣，結(jié)了賬，把東西裹進黑塑料袋里，“那就好。他十八了，也到歲數(shù)了。”

    沿著這條不平整的水泥路走到盡頭，就是四哥拳館。

    最初這路不是這么坑坑洼洼的，但拉煤的大車碾得日子久了，就變成了這樣。修是沒人修的，青城已經(jīng)失去了開發(fā)價值，所有人得過且過著就行了。

    許櫻小心翼翼走著，中午的拳館沒賽事，里面?zhèn)鱽沓翋灥膿舸蛏炒穆曇?，門口四哥坐著小馬扎在抽煙，上下掃了她一眼，“自己來的？”

    “四哥好?！痹S櫻規(guī)規(guī)矩矩打招呼。

    “少見。”周慕宇寶貝這丫頭，竟然允許她自己出學(xué)校？四哥伸了伸腿，懶洋洋地指了指里面，“小白狼在里面，心情不好，罵罵咧咧的，你要是沒急事，把東西給我就行?！?/br>
    小白狼是四哥給周慕宇起的外號。

    他出拳又狠又毒，皮膚還白，白狼這個稱號的確很適合他。

    許櫻攥緊黑塑料袋，沙沙作響的聲音伴隨著她謹慎的腳步一起鉆進了周慕宇的耳朵，他抱住沙袋，臉繃得緊緊的，“誰讓你來了？”

    許櫻不說話，寬寬大大的校服像是兜在身上的，和周圍一群身高超過一米八的汗臭老爺們一比，嬌小可憐得如同掉進熊窩里的漂亮小鳥，呆呆的表情讓周慕宇邪火猛竄，語氣就更冷，“問你話呢，你……”

    他視線落在她手心，緊皺的眉心微松，“給我送東西來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