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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浩青于無人空處隱了身形,將懷里書信取出來,對日照一照,琢磨不出個大概。主母意思,這書信是要給李師道?還是給自己看過便作數(shù)?同尹成說話時唯獨漏了這句不問,未叮囑便是不打緊,向來膽大,便將信拆了。“沈重祿、蕭呈、施來彥?!?/br>拆了信,紙上只有三個名姓。余的不識,頭一個,自己舊名姓還是曉得的。晉北身世聽過些許,祖上蕭姓……那么這蕭呈想必便是晉北舊名。唐浩青斷人斷事都機敏得很,內堡里論武學雖未必多少名號,單論智,向來只有他叫人吃虧的份。那最后一個,便是唐尹成了。唐浩青合一合眼,將書信小心收了,嘆道:“……兵行險招?!?/br>夜里,李淄青酒足飯飽,穿廊走,到偏處去。近來方得的一個寵婢,正巧正妻有孕,這婢子端的千嬌百媚垂柳姿,白日里手下尋不著那唐門探子,痛罵了一頓仍是積了氣在身,總要尋香解火。掌燈的退出去,屋門一掩,做偉男兒怎可擺出急色樣子,要待佳人投懷送抱。撲地一聲,燈便滅了。“什么人?”這燈滅得不尋常,幾步里無人。“李淄青?!眮砣斯ЧЬ淳匆痪洹?/br>李師道不傻,這般行事加之日里回報,自然心里□□分明了。“唐門的?”李師道問道。“是?!碧坪魄啻稹?/br>兩眼摸黑,李師道惜命,怕這唐門弟子隨時結果了他,亦不敢貿(mào)然喧嚷出聲,計較之下只好強捺怒氣同他周旋。“說的是五日……”李師道頓一頓,“唐門如今不守信了?”“路上跑死幾匹馬,給山匪劫了,扣了幾日?!碧坪魄嗟?,“望李淄青海涵……”說的句句屬實,確是給山匪劫過了。“空手來交差?”唐浩青聽出李師道一句話里多少故作鎮(zhèn)定,想著這門錯差有機可乘,便道:“自然不是……李淄青要的不就是那武元衡人頭么,這便帶來了?!?/br>李師道曉得自己分明出的是人頭兩個,帶來的只有一個,且不說這么多日來人頭千里迢迢送來還余多少皮rou,便是唐門真有什么保人頭不腐的秘法,這門生意終歸是唐門失了手,本是急著要尋人……此時又不得不從長計議了。李師道冷哼一聲:“如此不是敗了唐門名聲?”唐浩青道:“言重了罷,馬有失蹄,只一回失手,不如打個商量?!?/br>“你這是同我打商量?”李師道不悅道。“哎,我未近你身,一根毫毛都未傷到你……這不正是打商量么。”唐浩青笑道。“怎么個商量法?”李師道問。“不領酬了,當兄弟幾個白為李淄青做一回事,李淄青也不必再費盡周章尋我們幾人行蹤名姓,既然大事已成,唐門自有唐門的規(guī)矩,不當說的我們自會守口如瓶?!碧坪魄嗟馈?/br>李師道一刻里還當真給他唬住,道:“是這位唐兄弟多慮了罷,李某人向來行事光明磊落,哪會做什么暗地里茍且勾當,既是托了你唐門做事,事了便罷,怎會再來為難與你們?!?/br>唐浩青心想光明磊落個屁,口里笑道:“怪我多言,既然如此,下走便先行一步了。”說罷暗處閃出一道人影,方才掩好的門窗嘩啦一聲全啟了。未看清方才人影往何處去,滿室便靜了,只余敞開門扇給風吹得吱呀作響。李師道再靜等了片刻,猜那唐門刺客是真走了,這才中氣十足一聲“來人!”便將那些個侍衛(wèi),連帶掌燈人一道算進瀆職,大罵一通狗奴。燈又重點過,方才以為自己那寵婢已遭了不測,此時再細看,那婢子靜臥于鋪上,吐息均勻,看來是給人敲昏了再穩(wěn)妥安置。這李師道也不謝唐浩青這番憐香惜玉,反倒惱羞成怒。正是瞧見了桌上一只木匣。唐浩青此行托的便是這物了。不是光天化日,可這府邸也是戒備森嚴,哪能容這唐門弟子出入如無人之境。“去尋張遣,前幾日吩咐的……給我接著查?!崩顜煹酪а狼旋X道,“多少消息一并回報?!?/br>主子發(fā)了狠,千難萬險也要硬著頭皮辦,李師道一句話傳下去,叫張遣的不知又要如何一個頭痛法。唐浩青坐在屋頂上,心里為這張遣嘆一句,起身拍了拍衣裳,沿脊幾步直走,無聲息展了機關翼,匿入大好夜色里去了。到第二日天光大亮,唐浩青同崔宏早先說的是小石河沿走,輕功落了地,這一處正巧是無人的。現(xiàn)在再細想,張遣多半是查他幾人行蹤的,這倒無妨,隱匿行蹤一道屬他幾人最長,外行人都瞞不過,還怎算得上內堡弟子,只差一樣,怕這李師道心血來潮,說不準又要遣人去唐家堡尋事。便走著想這其中可有插手處,崔宏聲音便來了。“浩青?”抬眼一看,崔宏不知哪里冒出來,一看便是方輕功止了腳勢,地上踏出厚重兩個足印來。唐浩青道:“怎么這會兒便在了?”崔宏道:“等了一宿了。”唐浩青笑一笑道:“曉得同你說白日再等?!?/br>崔宏道一句:“等不了的?!?/br>見唐浩青兩手空空,便問道:“事了了?”“了了。”唐浩青答,“便正要回堡復命去的。”崔宏心不在焉嗯一聲,將他渾身上下看了一遍,曉得未受傷才道:“我同你一道回去罷。”“你是明教弟子,去唐門?”唐浩青問道。崔宏道:“我將刀扔了,作平常武服打扮,瞧不出來的?!?/br>唐浩青道:“不成,內堡你也進不去……不若尋個地方等我……”崔宏便笑了。“笑什么?”唐浩青問道。“我尋了地方待你,你便不會來了。”崔宏道,“我同你一道去?!?/br>唐浩青給他拆穿,再多虛情假意這回也使不出,無奈道:“全給你瞧出來,無甚意思?!?/br>崔宏道:“不若當我是作個護衛(wèi)?!?/br>唐浩青便笑道:“可見過刺客帶護衛(wèi)的?”崔宏未答。唐浩青道:“我有心想逃,便不來這小石河赴會了……只是崔宏,人心易改,你不是不曉得我接的什么點案,那趙赫為何要我性命我也略猜得到一二?!?/br>崔宏道:“這與你我……并無干系。”“有的?!碧坪魄嘈Φ?,“前日檄文你也見了……誒,莫說沒有,我不是傻子。”崔宏沉默片刻,沉聲道:“朕以不備,君臨萬邦,不敢自逸,每懷兢惕……”唐浩青笑一笑:“果然是瞧見了的?!?/br>便干脆在這碎石上坐下,拾了片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