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一般。

天兵有點明白了，上前拉起孫悟空。

天蓬跪在當(dāng)中，仿佛被人遺忘了。凌霄殿內(nèi)漸漸又響起小聲的隨意的議論。

這時候嫦娥從眾仙的隊列中站了出來，姿容絕色，白衣勝雪，蓮步輕移，跪在天蓬旁邊?！版隙鸶阶h?！彼c天蓬對視一眼，便又跪好。

凌霄殿又一次靜了下來。

玉帝和王母無法裝作沒看見了。王母剛要發(fā)作，玉帝便痛心疾首地道：“嫦娥仙子，你這又是何苦？”嫦娥欲言，玉帝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，道：“難道仙子也通敵不成？”這個“也”字，悄悄判了天蓬的通敵之罪，只是此時無人細究。

嫦娥大驚，想要辯解，卻感到天蓬拽了一下自己的裙角，向天蓬看去，見他鄭重地搖了搖頭。嫦娥瞬間明白了什么，重又伏下，翩翩拜倒：“嫦娥目光短淺，見識淺薄，妖猴之事，全憑陛下與娘娘做主。嫦娥告退。”

嫦娥回了廣寒宮，只剩天蓬一人跪著，既無人叫他起來，也無人看他一眼。

天兵已將孫悟空拖至凌霄殿的門口了。一切看上去都不會再有變故了。

“且慢！”殿內(nèi)忽有一人高聲叫道。

一光頭和尚排眾而出，走向殿門處的孫悟空。

這個和尚一身白衣，纖塵不染，形容俊俏，溫潤如玉，渾身散發(fā)著一股溫和的氣度，聽他說話，可謂如沐春風(fēng)。有好事者將他列為天界三大美男子之一。他就是如來最有成就的弟子，三界內(nèi)法力第二的金蟬子。

玉帝和王母同時皺了皺眉。金蟬子的地位太高，不如嫦娥那樣好打發(fā)，也不能像對待天蓬那樣晾著他。

金蟬子轉(zhuǎn)身向玉帝行禮：“陛下，貧僧并無干涉陛下之意，只是貧僧與孫悟空有舊，現(xiàn)下想與他告別?！?/br>
玉帝同意。

金蟬子走到孫悟空面前，道：“五百年多前，你我第一次見面，那時我算出你有這場劫難，但不知如何化解。這場神妖之戰(zhàn)，花果山無數(shù)生靈皆因此喪生，事到如今，你依然認為你沒有錯嗎？”

“俺沒有錯。”

“愿聞其詳?！?/br>
“俺還是當(dāng)年那句話，毒瘤已成，不能因為怕疼就不去動它，這個世上，沒有什么東西可以不付出任何代價就得到?！?/br>
金蟬子長嘆一聲，道：“當(dāng)年你如此對我說，我不贊同。那時我只顧學(xué)師父的‘大乘佛法’，無暇細想這些。師父有三藏‘大乘佛法’，能超亡者升天，能度難人脫苦，能修無量壽身，能作無來無去，為三界所稱道?？墒沁@些年我游歷四處，見很多事并不像師父的‘大乘佛法’里描述的那樣。有人存善念，施善行，只因不禮佛便得惡果；有人作惡多端，敬佛禮佛便得善果，這是否不公？生命自有其存在的真意，不需要他人掌控命數(shù)。金蟬游歷越久，心中疑慮越大，師父的‘大乘佛法’不能解我之惑，我將所見所思整理成數(shù)卷經(jīng)書，名為，待完成后傳于世人。你一貫以來的主張，倒與我經(jīng)書中的宗旨不謀而合?！?/br>
金蟬子雙手合十，低頭誦了一聲“阿彌陀佛”，再抬頭時迷茫已去，雙眸如浩瀚汪洋，表面上風(fēng)平浪靜，底下卻激流暗涌。

“但不管怎樣金蟬依然堅定地認為，代價若是太大，不如維持舊有的秩序。”

凌霄殿眾仙聽了金蟬子的話皆若有所思。有些聰慧之人明白了金蟬子暗中所指，不由臉現(xiàn)震驚之色。

第21章

金蟬子認為代價若是太大，不如維持舊有的秩序，孫悟空卻不這么想。

孫悟空道：“如果一萬妖眾的性命可以換一個新的秩序，這代價并不大。誰想讓自己的命運掌握在他人手中？花果山的木逍花何時開、何時敗，皆由天定，妖怪何世生、何時死，生死簿上皆有記載，為什么所有生靈都要按照別人的意愿活著？俺想主宰自己的命運，俺想要自由！”

“世間萬物皆為神仙所造，聽命于神仙也是理所當(dāng)然?！苯鹣s子道。

“可是俺不是！”孫悟空跳起來，又被天兵牢牢按住，“天地生俺孫悟空！”

孫悟空清亮的眼睛直視金蟬子，一雙漆黑的眸子亮得驚心動魄：“你若真認為你師父是對的，三界的規(guī)則是對的，根本不會寫勞什子！金蟬子，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時候！”

金蟬子再次長嘆：“我辯不過你，你說得沒錯，沒有誰有權(quán)力決定別人的命運，這是對生命最起碼的尊重。”

金蟬子這話簡直不像一個神仙應(yīng)該說的。凌霄殿的神仙聽了，面面相覷，不知該作何反應(yīng)。玉帝對王母道：“妖猴惑亂人心的本事果然厲害?！蓖跄更c頭：“連精通佛法的金蟬子都被他的妖言迷惑了?！北娤陕犃?，心中大定，皆想，還好，我還是對的，我還沒有被迷惑。

“想要造就新秩序，就要先造就一個能創(chuàng)造新秩序的人出來，你頑劣沖動，偏執(zhí)狂妄，我并不認為你是合適人選。”金蟬子話鋒一轉(zhuǎn)，道，“既然不能創(chuàng)造新秩序，那么你的所作所為便是在禍亂三界，徒增殺孽！我勸你早日放棄，否則，金蟬必殺你?！?/br>
眾仙皆心下大定。金蟬子言出必行，一定會盡全力阻止孫悟空，他的法力僅次于如來，若肯全力出手，孫悟空絕不是對手。有了金蟬子這句話，天庭可保長治久安。

孫悟空仔細想了一下，堅定道：“很抱歉俺不能放棄，因為俺做事從來沒有放棄過，性格如此，改不了。如果俺失敗了，供后來人引以為戒，讓他們少走彎路，也是一樁功德，自古以來，想要推翻舊勢力，從來沒有不流血犧牲的，孫悟空不是第一個，也絕不是最后一個……再說，你焉知俺不能成功？”

“我看不到你成功的希望?！苯鹣s子坦言。

“說實話俺也看不到，但還是不想放棄?！?/br>
金蟬子看了看孫悟空身上的血污，問道：“你到現(xiàn)在都不認輸？”

孫悟空順著金蟬子的目光看向自己身上，之前三尖兩刃槍造成的傷口自動愈合，胸前破損的衣襟無法復(fù)原，凝結(jié)后的暗紅色的鮮血沾在衣襟上，血腥味很刺鼻。從左胸至右胯，長長的一道傷疤，十分猙獰。斷掉的十根手指，左手已長好，右手因被天奴捏碎過，還未完全恢復(fù)。捆仙索緊緊捆住上半身，也染了自己吐的血。這副樣子，完好地詮釋了那句話：敗軍之將，何以言勇？

孫悟空卻笑了，神情倨傲，笑道：“俺沒有輸。孫悟空也許會死，卻不會輸?！?/br>
“阿彌陀佛，你很讓人敬佩，金蟬很高興能與你結(jié)交?！?/br>